美麗中國:我走進了那片蘆葦

來源:中國林業網 發布時間:2014年12月17日 瀏覽次數:
p>    青青的翠綠,微微的嫩黃,沙沙,沙沙……似乎蘆葦生來就不會安靜。
    當陽光收緊了清風,蘆葦正要吮著暖溫達蒙眼的時候,脆脆的葦鶯亮開了嗓子,刺破了寧靜,清亮出一節一節葦幹的分明。青蛙哪能如此沉靜 ,嘰哩哩飛起來,葦葉隱蔽處的青蟲瞬間成為美食。
    這是黃河水當央的濕地。也難怪,萬裏黃河自巴顏喀拉山起源,千回百轉洶湧翻滾,總是在山的阻礙裏衝撞,生生地就直不起腰來。好不容易來到了小浪底的嗓子眼,又被巨龍一般的大壩鎖住,索性邁向山頭的綠樹,無奈,終跨不過大壩的肩膀,就沉悶地在庫區積蓄力量。 一旦鑽出發電洞,或等到一年一度的排水排沙,便像脫韁的野馬衝向平原。一時沒有了大山的束縛,就沒了方向和紀律。有順南流的,有順北流的,南北各犁出深深的道槽,中間的泥沙越發抬高,就形成島嶼,便有蒲草、葦叢長起。
    蘆葦有靈性。蘆葦很青春,也很鍾情。我敬服蘆葦。
    蘆葦的靈性表現在對風的敏感,對月的癡迷。對風有述不完的衷腸,對月有如影隨形的朦朧與迷離。 蘆葦的青春表現在綠色的朝氣,尖尖的葦芽一露頭,眨眼間就挺立起來,爆出滴溜綠水的骨節和綠葉,一跳一跳瘋長。然後張開手臂,公開著自己的愛,牽手、擁抱、接吻, 直至胡須飄逸,白發蒼蒼。至此,蘆葦終其一生詮釋了白頭偕老的生命含義。
    我敬服蘆葦,是因為蘆葦給了我無限激情,把我的青春時光裝扮得多姿多彩。讀初中的時期,我已把笛子吹得悅耳動聽了。那時美妙的樂曲成了我的至愛,上學、放學的路上抑或課間的空閑,空氣中都會飄散笛子極具穿透力的聲音。我不知道吹笛子對將來有什麼用途,那種樂感的張揚讓我總是自我炫耀。其實,我是在極力傳遞一種聲音,那聲音是送給一位朦朧中的同學的,因為那是男女之間不能隨便說話的年代,更不能有眉來眼去卿卿我我的小資產階級情調。
    笛聲悠揚,笛聲低回,笛聲激越,笛聲深沉,全寫在空氣的傳播裏,心領神會。最要命的是笛膜,新買的作業本總會撕掉一個角,甚至直直扯下一綹。激昂時舌尖把笛膜舔了又舔,企圖用潮濕的震動充實音律,但是總感覺欠那麼一點火候。豈知,紙膜何時能賽過葦膜?
    買不起啊!一顆雞蛋2分錢,一包笛膜需要5顆雞蛋,家裏是絕對不允許的。於是,就在星期天步行5公裏,到在運河邊的一片蘆葦蕩裏,在葦鶯不知疲倦的“呱唧呱唧”的叫聲裏,青蛙嘩啦啦全進到水裏,一時鴉雀無聲。隻有遠處的葦鶯沒看到我的身影,仍在鳴唱。此時的炎夏,烈日的凶猛全被蘆葦的青綠吸收,每根蘆葦叢杆到葉都是鮮綠的,綠得發亮,亮得每片葉子都要滴出汁液來。風吹處,蘆葦隨風舞動,簇擁起陣陣綠色漣漪。我敢說,這樣的綠浪能和大海的綠波媲美!
    此時,我已被葦葉“沙沙沙”的聲音籠罩。聲音攪動著你心裏最敏感、最癢癢的那根神經,讓你不由得激動起來。突然會驚起一隻野鴨,拍打著翅膀,驚叫幾聲,飛向遠方。偶爾也會看到遠處水麵上一隻水鳥,身後跟著三、四隻小水鳥浮在水麵上,母鳥時而潛入水下去捕捉小魚小蝦,小鳥在水麵上四處張望,一旦看見媽媽浮出水麵,就會瘋狂的遊過去,因為誰先遊到,誰就能得到鮮美的佳肴。看見有人過來,它們便一起潛入水下,過段時間,又會一同出現在離你更遠的水麵上,好似把玩魔法一般。
    我目瞪口呆,蘆葦蕩如此神奇而迷人!
    恍惚間,我想折一根粗一點的葦幹,剝出的葦膜會更大一些。突然嘩啦啦伴隨著驚叫,一隻葦鶯振翅飛離——是我驚嚇了它。原來,我無意間闖入了它的領地,我麵前像燈籠一樣掛著一個鳥巢。太漂亮了!太精致了!堪稱大自然的傑作!我不知道是不是葦鶯的功勞,還是其他什麼我叫不出名字的蘆鳥?我敬服於鳥類超人的智慧與精到的手藝,它從哪裏找到那根挑大梁的足夠長足夠結實的蔓草,捆綁到葦幹上它們認為高低合適的位置,然後找來粗細、長短適中的不同品類的葉莖,或盤繞,或穿插,全在那根蔓草上做文章。然後,一個絕妙的“草籃”成功了!那形狀,突然讓我想起鄰居家的巧手富貴大伯。我們隊裏幾乎家家都用富貴大伯編製的荊籃,大大小小,很是美觀敦實。然而,眼前吊著的鳥巢的精美,是籃子精品中的微雕工藝,比富貴大伯的手藝高超千倍!
    我不敢造次,驚擾了那隻逃離的鳥,已心存愧意。不曾想,數十步以外一個場景更讓我震驚!這次我認出了是葦鶯,比麻雀大一些的體型,脖子和尾巴部位的著色重於麻雀的土紅,很是機警,很是精神。是兩隻,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。隻見一隻葦鶯用兩條腿抱緊了交叉著的兩根蘆葦,嘴裏“呱呱呱呱”說著話。另一隻兩隻爪抓在第三根蘆葦上,蹭蹭蹭躍向頂部,一用力,正好壓彎到同伴的懷裏,同伴順勢抱緊了三根蘆葦,形成三角形的交叉。這時我分明聽到抱著蘆葦的葦鶯急迫地說:“快、快、快、快!”隻見那隻翻飛著的葦鶯身手敏捷,巧嘴叨一根事先準備好了的蔓草,在蘆葦的交叉部飛快纏繞。奇了!兩隻葦鶯嘴裏分別叨著那根蔓草的兩端,突嚕嚕翻飛,打了結!
    它們鬆手了,三角形穩定了。我突然斷定那隻抱著蘆葦的葦鶯是男的,它力大無比,幹著重活。我一時不知它們的目的和用意。納悶間,又怕打擾了它們,就悄悄弓腰移位。這時我明白了,不遠處有三根同樣交叉著的蘆葦,交叉處穩穩架著一個鳥巢,鳥巢裏穩當當臥著兩隻葦鶯。愛情的力量!太偉大了,簡直是創舉!
    我屏住呼吸,躡手躡腳,把腰弓成蝦米的形狀,遠遠離開。我在想,我今天是真正見到世麵了,是真正開了眼界了,要不要回去給同學們炫耀呢?
    我匆匆折了兩根粗壯的蘆葦,滿意而歸。
    笛聲的激越不時劃破校園的寧靜,把青春的朝氣吹奏成高亢飛揚的旋律。我按捺不住,答應了星期天帶同學到蘆葦蕩見識見識,卻被校長點名召見。校長說:“葛占軍,你知道蘆葦的價值嗎?農民憑蘆葦打葦箔,織簾子,編席,搞集體經濟。你卻偷生產隊的蘆葦,是真的嗎?”
    ……全校師生大會上,我因此被點名批評了一次。
    我的名譽受到了損傷。但是明月作證,那位同學曾為我的遭遇黯然神傷……
    蘆葦、笛子、葦膜、葦鶯、鳥巢,在我的心裏已有深深的印記,以致我今天又走進了熟悉的地方。盡管是在黃河,是在更闊大的濕地的綠色裏,那種愛的衝動與對自然狀態下的敬畏,乃至骨子裏特殊的情感——是深愛如初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