詩人筆下的美女峰
    美女峰地處大渡河下遊，係峨眉山脈第三峰，海拔2027米，被稱做“三峨山”，自古為一處堪與峨眉山齊名的風景名勝之地，也是國家級森林公園。
    宋代詩人、四川軍政長官範成大有詩雲：“大峨兩山相對開，小峨迤邐中峨來。三峨之秀甲天下，何須涉海尋蓬萊。”其中小峨、中峨都在沙灣境內，“小峨”就是指美女峰所在的三峨山。詩人把包括美女峰在內的峨眉連綿三山，讚譽為美景天下第一，說是欣賞過這裏的美景後，連海上蓬萊仙境都不用再去，可見此處風景之絕佳。明朝楊慎(升庵)詩雲：“我到嘉州方一日，淩雲寺前霧與晴，雲開天露三峨影，日下煙消萬井明……”可見美女峰秀色早已聞名遐邇。當然沒有曆史記載，範成大和楊升庵的足跡曾流連在三峨山，但他的目光肯定是投向過這裏的，要不他對峨眉三山各自特點沒有這麼準確的把握。
    但有一個人肯定是來過的，因為這裏就是他的出生地。他就是一代文豪郭沫若。筆者很早就讀過他在《洪波曲》中介紹家鄉美女峰的文字：“那瀟灑飄逸的長發，那端莊勻稱的五官，那標誌著青春妙齡的豐滿乳峰……，無不令人詩情萬丈，浮想翩翩。”讀著這段文字，總讓人對他故鄉的美女峰，產生無盡的遐想和無限的神往。因此每次來到他的出生地四川樂山市沙灣古鎮，總要將目光投向車窗之外或久久佇立在大渡河邊，縱目眺望橫陳藍天之下的美女峰，一睹這位睡美人的豐韻。特別是每當雨後天晴，色彩非常明媚，輪廓非常清晰，連綿起伏的山形，恰似一位仰臥在大渡河畔的美女，頭枕峨眉山諸峰，腳踏大渡河碧波，飄散的秀發，微挺的乳峰，飽滿的腹部，凹凸有致，神態安詳，惹人遐思。
    郭沫若少年時，非常喜歡家鄉的風物，諸如茶土寺、茶溪、大渡河古渡口以及對岸的一溜連綿淺山，他都留下過生動的文字甚至是詩句。尤其是家鄉別號綏山的峨眉山。整個峨眉山地區，海拔都較高。一到冬天，山中銀裝素裹，粉裝玉砌。積雪如玉的峰巒，出露在行雲漫霧之中，半掩著動人的肌膚，恰似“玉妃出浴”。郭沫若先生自幼就喜歡美女峰上的白雪，常常站在自家的窗前，默默眺望山頂上的白雪，放飛著自己的夢想。有詩雲：“早起臨窗滿望愁，小園寒雀聲啁啾。無端一夜風和雨，忍使峨眉白了頭。”（《早起》）

    攀援在“乳峰”之上
    我們乘車溯大渡河而上，路邊的河灘和莊稼地相間鋪陳，春天的河水碧藍得令人心醉。行十餘公裏後，車便駛入三峨山的幽林綠樹中。挺拔山體上的景區公路，如詩人的九曲愁腸；一戶戶幽林中的農家，幻燈一般從車窗外閃過；路邊一叢叢的野花，開得熱烈芬芳清新明媚。其間經過一座正在擴建的古寺，那高高的屋脊，古樸的山門，掩映在一片蔥綠之中，為這處風景名勝之地作了很好的點綴，也是三峨山曆史的一個很好注釋。
    在美女峰的半山處，有一塊數十畝的台地，台地靠山腳是美女峰紅牆碧瓦的山門和平整的停車場。終於由遠遠眺望，到現在有機會親密接觸，我們迫不及待越過山門，走進了美女峰的景致。最先迎接我們的是一級疊一級的石階，鋪鋪排排地掛在陡峭山崖之上，組成“高路入雲端”或“遠上寒山石徑斜”的詩情畫意。路邊是茂盛生長的混交林，春天的樹木呈現出豐富的色彩和層次。太多的青枝綠葉野樹藤蔓簇擁在石級旁，或團團簇簇或星星點點的野花閑卉散落在綠色中，將美女峰裝扮得春意盎然無比妖嬈，也使掛在山岩上一路攀高的石徑更顯悠遠深邃。
    來時筆者從相關資料上了解到：美女峰為國家森林公園，位於美女峰海拔900至2027米地帶，占地1900公頃，公園內常綠闊葉林、落葉林、針葉林、灌叢等植被帶依次分布。這裏裏生長著750餘種野生植物和84種野生動物，構成了絢麗多姿的森林生態群落。藤纏樹、樹抱石、石附藤、奇花異卉，萬紫千紅，野趣橫生。豐富的動植物資源，使公園成為一座巨大的天然動植物博物館。春觀花，夏覽綠，秋賞葉，冬看雪，美景層出不窮。
    隨著大家腳步的登高，視野越來越寬闊。附近深穀裏的樹木和人家，山腳下藍色蜿蜒的大渡河，以及河對岸依次排開的連綿群山，盡在我們興奮的視野之中。偶爾有灰色堅硬的玄武岩，裸露在茂密的藤蔓和芳草之間，突兀而嶙峋，遠不是想象中美女肌膚的柔美。一些涓涓的山泉，如彈琴般從岩縫裏叮咚垂落，在半壁或岩腳形成或深或淺的一處水窪，泉水清冽見底，甘甜沁肺；水窪四周長著青綠的蕨類和苔蘚植物，點綴著星星點點的小花，十分可愛。有不少鬆鼠，從路邊的樹枝上飛快竄過，蓬鬆的尾巴一閃便不見了蹤跡。最讓人心醉的是山中的鳥啼，清脆悅耳，清雅迷人，但大多隻聞啼鳴不見鳥影，是嬌羞還是俏皮，不得而知。隻有杜鵑鳥的吟唱是可以辨別的，“杜宇春歸望杜鵑”，一千多年過去，蜀王杜宇的冤魂仍舊不散，這叫聲透著一份纏綿揪心的淒美。
    真是高路入雲端啊！久居書齋的我們，一路大汗淋漓，直呼痛快。沙灣的朋友告訴我們，現在正攀登在“懷胎美人”的乳胸之上，難怪石級有那麼陡峭了。來到美女峰的乳峰之上，地勢反而平緩下來了。因為這平緩，大家可以舒緩筋骨放鬆心情，投入地領略山中的美景神韻。於是，上天在沿路安排了一大片造型各異的神奇的石林，供我們慢慢瀏覽。

    石林奇觀美不勝收
    美女峰石林位於海拔800至1337米的美女峰乳峰間，也有人形象地稱為在“乳溝”的地方，麵積約10平方公裏。石林山石奇美，植物茂盛，是美女峰景區的精華所在。地質專家評價“沙灣石林屬川西南獨一無二的岩溶景觀”、獨具“奇、珍、巧、野”之特色。
    旅遊局隨行的工作人員還告訴我，石林中有飛泉、蔓徑、盆景、竹林、萬佛寺、俑林、石門、蓮花峰、石林街、撕櫟包、溶洞、百花園等眾多景觀，那些石峰石筍，如獸似神，似動猶靜，形態萬千。藤纏石、樹夾石等組成一個個石盆景，石樹爭輝，千姿百態。更有生動者，有石豹、石猴、石象、沫水神女、長袖觀音、仙女列隊、美女舒袖、雪蓮初綻等鬼斧神工的自然造化。此外，公園內有溶洞穿山而過，有清泉瀑布繞石而行，集“山、石、峰、洞、泉”於一體，兼具位高、險峻、秀麗等特點。石林分為迷境、萬佛、俑林、石街四大景群，其中俑林中有一突兀響石，擊之鏗鏘，若古刹晚鍾悠揚回蕩，為石林一絕。
    這樣的介紹過於專業、簡略而附會，但足可以激起我們遊覽的興致。
    他還講了一個關於美女峰石林的傳說，將美女峰石林和《山海經》扯上了關係。說是遠古時期，女媧用五色石以補蒼天之後，累得筋疲力盡疲累之極，連散落在胸脯上的碎石都沒有力氣拂去，便躺在了這大渡河邊沉沉睡去，這一睡就沒再醒來，最後變成了這座美女峰。這片千奇百怪的石林，就是那些補蒼天後剩下的來不及拂去的石頭。幾萬年的春來冬去，幾萬年的冰消雪融，幾萬年的風雕雨琢，才成了今天的形象，難怪它們顯得那麼高貴神秘、蒼涼冷峻了。
    於是，我們對號入座，努力地要從每一處奇石上，找出與人或物接近的形態。哪些是前人認定的石像石蛙，哪些是前人文章中的美女神女？前麵有一怪石拔地而起，是否像衝天而飛的鷹？那裏有兩石筍相依並立，是否是傳說中忠貞相守的情侶？路邊的石頭相對而出依次排列，是否是迎接綏山女神的儀仗？旁邊的巨石之上還有一石，是否是望月的靈猴，或者是《紅樓夢》中的通靈寶玉？結果發現以這種先入為主的方式遊覽觀光，太累也太沒有自我。
    其實，麵對這千奇百怪的石頭，隻需跟著感覺走就夠了。最主要的是，我們和這些造型各異的石頭兩相對望時，能夠努力去讀懂它的肢體語言，走進它們的內心世界裏去。我深信，美女峰的石頭會唱歌，石林裏的這些石頭都是有思想有感情的。比如石頭和樹根的擁抱，表明了大自然剛柔相濟、和諧共生的哲理。比如美女舒袖的造型，是奔月的嫦娥月宮寂寞生活的寫照。比如從依崖獨立憑虛臨風的石頭上，可以感悟到 “日暮鄉關何處是” 遊子的鄉愁。從蓮花盛開的一景，自然聯想到許多佛教故事，以及對人世間得失與沉浮的思考。從酷似沫水神女的石頭，可以想到郭老關於《女神》的吟哦……等等。
    靜靜坐在這些有生命有感情的石頭中間，目光和他們進行無聲的交流，它們默默注視著我，我也默默打量這它們。我從他們千姿百態的肢體語言中，得到了思想的交流，心靈的溝通，感情的釋放。而且我覺得，和這些石頭的交流和溝通，比人類之間的交流與溝通單純得多，也容易得多。
    筆者在與它們的交流中，恍惚中我也變成了它們間的一塊石頭，真如李白當年麵對敬亭山發出的感慨，“相看兩不厭，惟有敬亭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