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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勤,半世紀後又現浩瀚湖麵

來源:不詳 作者:國家林業局政府網 發布時間:2012年11月07日 閱讀: 字體:【】 【
水和沙的對話

  上個世紀70年代末,民勤北部的湖區曾實現人均產糧1000多公斤,每年為國家貢獻商品糧800萬公斤。豐收帶來了喜悅,卻埋下了生態惡化的禍根。大量的地表水和地下水被消耗之後,沙,就來了
  “竭澤而‘耕’”,水沒了,沙來了
  沿海地區的人來到民勤,第一個感覺可能就是“口幹舌燥”。
  甘肅省林業廳治沙研究所研究員吳春榮告訴記者:民勤全縣1.6萬平方公裏中,綠洲麵積僅占9%。多年來,年平均降水量隻有110毫米,而年蒸發量最高達2644毫米,是我國幹旱、荒漠化最嚴重的地區之一,也是我國沙塵暴四大源區之一。
  水是生命之源,在民勤,這已經不是“科學知識”,而是婦孺皆知的現實。
  民勤境內曾有一個麵積約1.6萬平方公裏的大湖——瀦野澤,大約是今天太湖的7倍多。《尚書·禹貢》和《水經注》稱“碧波萬頃,水天一色”。一直到明清時期,民勤還有大小湖泊160多個,“土沃澤饒”、“可耕可漁”。
  上世紀50年代,敢於挑戰大自然的民勤人,用鋤頭扁擔硬是“挖沙造海”,建造了有亞洲第一大沙漠水庫之稱的“紅崖山水庫”,被譽為“瀚海明珠”。當時,水庫的水麵積為25平方公裏,設計庫容為1.27億立方米,灌溉麵積達90萬畝。但連年的沙塵暴肆虐,每年會將35萬立方米的沙塵填入湖中。
  1959年,瀦野澤——也就是今天人們所說的“青土湖”,竟然幹枯了。而紅崖山水庫的庫容量,在8年前也已經下降到了9900多萬立方米。
  從上世紀70年代起,國家出版社正式出版發行的5萬分之一的中國地圖上,“青土湖”三個字已經消失了,消失在表示沙漠的色塊中。
  盡管如此,生態環境的惡化卻並未引起人們的警惕:上個世紀70年代末至80年代,仍持續多年開荒種糧,而種植一畝小麥至少需要540立方水。
  90年代初,一公斤瓜籽的收購價曾經達到20元,一畝地可獲益二三千元。當地農民掀起大種籽瓜的熱潮,一戶不是種幾畝,而是開荒幾十上百畝地種籽瓜。石羊河的水澆地不夠,就開采地下水,全縣機井最高峰值達18600多口,地下水位急劇下降。人把“綠洲”中心的地下水抽空了,形成了地下水位下降“漏鬥”,這就是“竭澤而‘耕’”的後果。
  據甘肅水文工程地質勘測院的數據:民勤地下水位埋深由70年代的-1~-9米,下降為-12~-28米。大量超采地下水,而地表水補給不足,令民勤地下水質急劇惡化,水質礦化度平均達到6克/升,最高的地方達到16克/升,遠遠超過了人畜飲用水礦化度的臨界值,而湖區適宜人類飲用的淡水普遍在-250米以下,部分村社一度在-300米以下的深井也難以找到淡水,缺水的困境將民勤推向了生態係統崩潰的邊緣。
  青土湖邊的煌輝村,就是一個極端的例子。當地下水不能再澆灌莊稼,就連羊也不能飲用時,人們在此生存的根基徹底瓦解了。這個曾有200多戶農民的村莊,不得不“生態搬遷”。
  在前往青土湖的路上,記者看到了曾經的煌輝村。多數被移民遺棄的住房已被推倒,偶有半壁殘垣見證著曾經的人丁興旺。以種種理由不願搬遷的76歲老漢李佑德告訴記者,全村還剩下9戶人家沒有搬遷,不再種地的他們,喝的是政府每周送一趟的飲用水。
  這就是曾經的“水盡人退”、“人退沙進”。2004年仲夏,一則“亞洲第一大沙漠水庫——紅崖山水庫滴水全無”的消息,更是震驚了國人。

  青土湖又現湖麵與濕地

  民勤縣林業局副局長劉世明告訴記者,甘肅省委、省政府為緩解民勤水資源的危機,專門實施了一項中型跨流域調水工程——景電二期,從2001年3月起正式向民勤調水,利用工程的灌溉間隙和空間容量,以箱式暗渠的方式穿越騰格裏沙漠,將黃河水引入民勤。而更大規模的輸水則是從2007年開始的,從西營水庫調祁連山的雪水,第一年調了1.79億立方水,今年已經調了3.2億立方水。這是國家決策層下了決心,要拯救民勤於幹旱和風沙之中,石羊河擔負起民勤“生命之河”的重任,通過蔡旗斷麵,將水引入紅崖山水庫,潤澤整個民勤綠洲,將水最遠送到民勤北端的青土湖。
  當我們的采訪車經過蔡旗時,吳春榮特意帶記者下車看水:蔡旗是石羊河入民勤的水文觀測點,隻見來自黃河和祁連山的水嘩嘩地直奔紅崖山水庫而去。
  沙漠水庫有水了!
  紅崖山水庫湖麵開闊,北風勁吹,浪濤拍岸。水麵雖然沒有恢複到25平方公裏,但也有近20平方公裏之大。
  再往北疾行,終於來到民勤綠洲的北端,那個在地圖上都消失了幾十年的青土湖。在石羊河調水的滋潤下,幹枯了半世紀的青土湖出現了一個10多平方公裏的湖麵,湖的周圍還形成了濕地,我們的到來,驚起了幾隻野鴨,撲扇著翅膀飛向湖心。
  由於青土湖地下水位的抬高,南側已經生長起一大片蘆葦。湖麵、濕地、蘆葦蕩,現身在巴丹吉林沙漠的邊緣。
  甘肅省林業廳高清和廳長告訴記者,為了給民勤綠洲送去“生命之水”,國家批準的《石羊河流域重點治理規劃》項目,總投資達47億元;去年,國家發改委又正式批複了《石羊河流域防沙治沙及生態恢複規劃》,總投資是4.45億元。
  青土湖邊,煌輝村曾經的耕地,如今已被林業部門封育保護,恢複生態。栽上的檉柳成行成林,秋色豔麗,阻擋著風沙的腳步。白色的芨芨草長到了齊腰高,“蘇武牧羊的時候,聽說就用這芨芨草編的草鞋。”民勤連古城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副局長張有佳告訴記者。
  民勤,就是過去“蘇武牧羊”的地方。
  梭梭和白楊的對話

  高高的白楊樹,我們曾將它視為綠洲的衛士。沒想到,在沙丘上頑強生長的,卻是灌木狀的梭梭。極度的幹旱,讓它的葉子退化成鱗片狀,但它卻築起綠洲最後的邊界
  荒漠化麵積減少了6.4萬畝
  記者采訪過多個國家級自然保護區,都是林壑優美、水草豐沛之所在,而民勤連古城國家級自然保護區,卻大部分在民勤西北部的沙漠裏,是全國麵積最大的荒漠生態型國家級自然保護區。它呈一個巨大的“C”字型,從北、西、南三麵護衛著民勤綠洲。
  這就是說,連古城保護區是通過保護沙漠中的荒漠天然植被群落、珍稀瀕危野生動植物、古人類文化遺址和極其脆弱的荒漠生態係統,來保護“身後”的民勤綠洲。
  保護區管理局局長李進軍,是從2005年8月管理局成立時就來創業的領頭人。他一定要親自帶記者進沙漠看治沙的成果,透著7年來風沙裏白手起家的自豪感和成就感。
  記者站在老虎口的沙丘上,隻見一望無垠的沙丘上滿是依然青翠的梭梭,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。僅老虎口的古連成保護站,固沙防風林就有10萬畝之大。
  高清和在接受采訪時強調:民勤荒漠化麵積與2004年相比,減少了6.4萬畝,為民勤綠洲築起了一道綠色的屏障,實現了由“沙進人退”向“人進沙止”的轉變。
  巴丹吉林沙漠是不會調頭向北退走的,但它在民勤人的腳下屈服了:它屈膝匍匐在梭梭和沙障的腳下。
  疑問隨即產生了:為什麼成片種植大灌木梭梭來固沙,而不采用高高的楊樹呢?用高大的楊樹來遮擋風沙不是更威武更有力更氣派嗎?
  李進軍為記者解開了疑團:過去林業部門確實采用過大規模種植防護林的方式,來阻擋沙漠的進犯。種植的新疆楊、二白楊和沙棗樹的林帶,甚至寬達數百米。這些高大的喬木種下去三四年後,卻逐漸枯萎了。為什麼?因為地下沒有水。一畝沙棗樹一年要澆水五六次,用水需640立方米;一畝“新疆楊”一年至少必須澆3次水,還必須是“溝灌”而不是“漫灌”,一畝大約要用800立方米水。這麼大的用水量,很快把地下水吸幹了。
  耗水最少的就是沙生植物梭梭,在沙漠中具有極強的生命力,既耐旱,又耐寒,抗鹽堿,是溫帶荒漠中生物產量最高的植被類型之一,不僅能遏製沙化,改良土壤,還能恢複植被,是國家二級保護植物。“梭梭隻需要在種植時澆一次水,”吳春榮告訴記者,“而且第二年不用再澆水,和新疆楊、二白楊相比,省水多了。”
  梭梭雖然是灌木,但它生長五六年後,樹冠也能變得較為高大,甚至比人還高,這讓它的防風固沙作用更好。“作為種植在沙漠中的防風固沙林,梭梭是最佳的選擇;但如果用作綠洲內部的農田防風林,新疆楊、二白楊還是最佳的選擇。”吳春榮說。
  機械固沙+植物固沙
  “治沙離不開水,有水才能治沙。”吳春榮指點記者,“我們的研究表明,沙丘的水份是恒定的,沙丘上能栽幾棵梭梭,是由沙丘的水份來決定的。開始,我們種植梭梭的密度很高,一畝沙地種上200株梭梭,遠看過去一片綠,前幾年看得很開心,但六七年以後,就發現梭梭大量死亡。什麼時候停止?我們數一數發現,到一畝地剩40株時,梭梭就不再死亡了。這現象說明什麼?說明一畝沙丘梭梭的生存臨界值是40株,也就是在年降水量110毫米的自然環境下,沙丘上穩定的梭梭隻能是40株。”
  甘肅省林業廳下屬的治沙研究所,彙聚了一大批治沙的專家,他們中有的就是民勤人。吳春榮在讀中學時,就曾在學校的組織下,抬著筐子挖粘土壓沙。青春的情感記憶,與後來在高等學校接受的科學訓練相結合,使治沙所有了一大批在治沙上尊重科學、敢講真話的專家。
  敢講真話,尤其是對高層領導講真話,這何等的重要!
  治沙所在民勤沙丘荒漠治理中,摸索出了“機械固沙+植物固沙”的先進模式。所謂“機械固沙”,就是采用“麥草方格”、“粘土方格”、“礫石方格”、“土工布方格”、“尼龍布方格”等多種簡便易行方式,先在沙丘上以一米見方的大小埋下麥草、粘土或礫石;或在土工布袋內裝上沙子,也鋪成一米見方;或以尼龍網格以同樣方式鋪設在沙丘上。次年春天,再在網格中以3米見方的方式種植梭梭。“機械固沙+植物固沙”的模式,能有效地降低沙丘上的風速、阻擋沙子的移動。
  在沙丘上的梭梭和檉柳中間,記者意外地發現竟然還有綠色的“塑料灌木”。吳春榮告訴記者,這是治沙所專家們極富創意的發明,學名叫“仿真樹”。它的特點是使用時完全不需要水,在插入沙丘後有一個“倒刺”裝置,風再大也無法吹走它。它的作用是降低沙丘上的風速,而風是沙丘流動的“動力”,隻要能有效降低風速,沙丘就不再流動。實驗證明:插上“仿真樹”與沒有種植任何植物相比,可有效降低風速50.23%~75.08%;與裸地相比,可減少輸沙量7~25%。美中不足的是,“仿真樹”的成本比土工布壓沙和尼龍網壓沙要高得多,因此還難以推廣。
  用麥草壓沙三四年後,麥草就會在沙丘上自然分解,那不就會失去壓沙的功能了嗎?
  吳春榮告訴記者,這有利於沙向“土”轉化。科學界將“沙變土”稱為“正向演進”,而將“土變沙”稱為“負向演進”。土壤的形成,通常發生在地質大循環和生物小循環交錯的背景下,當原來的流動性沙丘上出現稀疏的植物時,成土過程就宣告開始。梭梭通過它的根係,而麥草也對沙丘產生固結作用和表麵覆蓋作用,一方麵減少了沙丘的流動性,另一方麵,麥草或梭梭分解、死亡後留下的殘體轉變為腐殖質,有機物的積聚又使沙丘的物理、化學性質發生變化,最初的流動風沙土逐漸成為半固定、固定風沙土,土壤中有機質的含量逐漸增加,在一定的降水條件下,經過一二百年的時間,“沙變土”就將完成,今日的沙丘就有可能變成後人之良田。

  人和未來的對話
  保護生態需要大量的投入。隻有讓農民在治理沙害的同時又能改善生活,才有防沙治沙的積極性。民勤,積極探索“國家有投入、科技有支撐、農民有收益”的生態建設長效機製
  在石羊河引水灌溉民勤的同時,當地政府還作出了一項重要決策“關井壓田”。不關住狂抽地下水的機井,民勤的生態環境就會繼續惡化。
  “關井壓田”談何容易?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,而有的水井還是農民貸款打的。這不僅需要幹部做大量的思想工作,更需要從製度上創新,讓“關井壓田”的農民從發展中得利,主動支持節水型社會的創建。
  東湖鎮正新村黨支部書記雷立業告訴記者,過去他們村151戶、735口人,總共有5400畝地,人均7畝多地,國家實施“退耕還林”後,全村退掉了3500畝地,目前人均2畝半地。這2畝半地不種糧食,而用來種植羊喜歡吃的苜蓿草,全村人以圈養的方式養羊。民勤羊,譽滿大西北,營養豐富而無膻味,市場廣闊。在民勤,豬肉被稱為“大肉”,隻賣十多元一斤;而牛肉賣十八九元一斤;羊肉最貴,25元一斤。一頭母羊一年可以產羔一至兩次,3月齡的羊羔就可以賣四五百元一頭,羊最多養5個月就可出欄上市。農民一算賬:養羊比種地合算!
  “正新模式”的一大特點是讓農民成為治沙主力,並從治沙中獲益。村裏每個農業人口,第一年每人有4畝沙丘壓沙的指標。以後5年,每人每年3畝。完成壓沙後,種上林業局專供的梭梭苗,秋天時梭梭的成活率必須達到85%以上,政府就以每畝防風固沙林1100元的標準支付給農民。
  雷立業說:農民是會算賬的:扣除成本,壓沙一畝地農民實際上可以收入500元。而前後所費工時實際上並不多,一家4口人的16畝地,20多天就可完成。更重要的是,農民壓沙後,就獲得了在該沙地上發展沙產業的經營權,可以在梭梭的根部嫁接珍貴的中藥材肉蓯蓉。肉蓯蓉的市場價格十分可觀,1公斤可賣到50元,種植三四年後就可以達到盛產期,一畝沙地可獲利2000元。這叫“分沙到戶,承包治理,開發經營,收益歸己”。
  而“壓田”退出的土地,還可以用來發展節水型的經濟林果業和林下經濟等新的產業。25歲的村民俞龍,與鄉鄰合股成立了青土湖溜達養殖合作社,租下700畝地,以散養的方式喂了8000多隻雞,品牌注冊為“青土湖土雞”。他自信地說:“這溜達雞肯定是武威最好的土雞。”如今,這土雞已經“溜達”進了蘭州和內蒙的市場。
  在老虎口保護區,記者遇上了正在護林巡邏的大灘鄉上泉村支部書記、全國林業農民勞動模範白會本。他說,“關井壓田”要得以推行,公開公平公正的管理機製很重要。現在農民用水是有指標的,每畝田配生產用水430立方米。每年的12月,村委會和村水協會根據每戶的種植情況,將次年的用水指標上報水管所。次年3月灌溉前,水管所向村民下達用水指標,一口井發放一張用水卡。村民需要澆水時,向村長領卡,然後刷卡用水。因為總量是恒定的,每戶村民的用水指標也公布到戶,因此村民不會擔心村長或別的村民私用了自己的用水指標。
  甘肅省林業廳張肅斌副廳長告訴記者,經過努力,武威已壓減耕地66.33萬畝,關閉機井3318眼,完成生態移民1.05萬人,有效地降低了土地的人口和經濟載荷。
  他指出,經過努力,甘肅全省的荒漠化和沙化土地麵積較2004年淨減少了1349平方公裏和1121平方公裏;全省沙化土地植被平均蓋度從5年前的14.56%,提高到了16.87%。同時,2011年甘肅全省農民人均林業收入達到1023元,同比增長40%,林果產業已經成為農村經濟和農民收入的重要增長點。
  巴丹吉林和騰格裏兩大沙漠,已經止步於民勤的防風固沙林前。在408公裏的風沙線上,民勤人已經建成了長達300多公裏的防護林帶,沙害已被初步遏製。但幾乎所有接受采訪的人士,都說著同一句話:防沙治沙是每一代人的事,絕不是一代人可以完成的,要讓民勤不淪為第二個羅布泊,遠沒有任何可以鬆勁的理由。(記者  鄭蔚)